莢子趕緊拿水給我,拍著我的後背,我就那樣張著嘴在那兒,傻著,眼晴睜

   著,嗓子裡發出一個聲音: “阿--1LT--不--不--”, 聲音輕的根本是沒

   有聲音的,只是在嗓子裡微弱地,最後我閉上眼晴, 已經沒有淚, 閉著眼睛,一

   片漆黑,許久,我才緩過來,我想我當時如果沒緩過來,是會死掉的,真的會的

   過來後,他們都被嚇壞了,不停地掐我的人中,我一下下地呼吸,搖了搖頭

   說: “我沒事, 沒事!”,祖兒被我嚇的已經哭不出來,我呆了會,非常沒有力

   氣地說了句: “她去哪了,她在哪?”

   祖兒被嚇的拉著我的胳膊哭著說: “你別嚇唬我,你不要嚇唬我,不要!”

   ,她似乎是被我的神情給嚇住的,我又搖了搖頭,死死地望著一個地方說: “莢

   --英子,她,她在哪?”

   莢子忙說: “好像是在,是在什麼,什麼來著--”,她急的似乎忘記了,

   胡子讓她慢慢想,她拍著腦袋著急著,最後突然說: “棱,棱,棱山!”,天呢

   ,是的啊,是在江城,是在那裡嗎?我跟她去過幾次,我也知道那裡有尼姑庵,

   可是我們從來都沒進去過,從來都沒,我聽到這個,感覺是的,一定是在那裡,

   那不就是那本書嗎?不就是她說小時候揀到的那本書嗎?

   我說了句: “胡子,你開英子的車,我們去那,現在就去,連夜就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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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胡子說好的,英子說: “我跟你們一起去!”

   走出大使館,我們幾個人都不說話,一直在北京的馬路上走著, 夕陽落在我

   們身上,猶如故事裡的人物一樣,顏色都被濾化了,有點黑白照片的味道。我知

   道那是故事的感覺,是傳奇的感覺。

   當我寫到這兒,如果給這個故事下個定義,那一定是傳奇, 不是嗎?我都為

   自己的故事感到不可思議, 沒有刊·麼比這個更傳奇的了。

   我邊走邊抽煙,感覺心中的石頭放下了,似乎是她在冥冥中告訴我要相信那

   個人的話, 不相信都是不行的,那個時候已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,就是神靈在

   給你灌輸。

   走到了一個餐廳門前,我們都還沒吃東西,到了餐廳,幾個人坐下,點了些

   菜, 點過萊後,彼此你望我,我望你, 胡子開口了, 他說: “家良,我們都不懷

   疑,但是,但是--”, 胡子說: “就算大姐平安了,一切都平安了,難道我們

   真的甘心她就這樣離開我們了嗎?她是跟那個師太走的,你能想像的到,她會去

   干嘛嗎?”,聽了胡子的話,我點頭說: “我知道,也許,也許--”,祖兒突

   然撇著小嘴哭了說: “她會去當尼姑嗎?”,我不說話,祖/Li爪著我的胳膊問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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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她急壞了,是的,她會去當尼姑嗎?也許會的,也許不會,誰能說的好呢?

   胡子說: “家良,你認為那樣跟我們失去了大姐有什麼區別呢?你聽我說,

   李家的人因為師太話放了大姐,現在就是說大姐不受任何人控制了,只要我們找

   到她,我們讓她離開那裡,有什麼不可,從此遠走高飛,我們都離開這裡,難道

   不可以嗎?”

   說是這麼說,可是我太了解梅子姐的性格了,她不會這麼輕易地離開的,她

  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,她就會堅持走下去,這就是她的性格,沒有人能夠改變,沒

   有人能夠,我想沒有人能比我更了解她了。

   吃飯的時候,誰都不怎麼說話,祖兒沒怎麼吃,一直委屈著,傻傻的,她最

   後放下褲子趴在桌子上哭著說: “你們,你們,你, 家良,你為什麼,你們難道

   真的願意嗎?”,祖兒火了,她承受不了了,我理解她的心情,我太了解祖兒了

   ,可以說這兩個女人,祖兒和她的三姨媽她們是兩種不同的風格,但是都很特別

   ,似乎不是來自人間,而來自於一個我所不了解的地方,那個地方很神秘,一直

   以來都是這種感覺,她們是一樣的,是從神秘中來,注定此生要跟我認識,而是

   不是要留下一個人陪我,要收回一個人去那神秘的地方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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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我剛認識梅子姐的時候,在她家裡發現了很多觀音像,擺設在她的別墅裡,

   還供了香火,那個時候,她就對佛有著一種感情,她時常說,她此生做的罪孽太

   多,她希望通過佛來洗脫這些罪過,所以,我靜靜地愣在那裡,我似乎能夠想通

   ,我知道,她選擇的是什麼,那是她一直的希望,一切該發生的都發生了,該結

   束的也注定是要結束的, 大風大浪過後,潮水恢復了平靜,而她,她終於是要找

   到了那條路,這一切啊,不就是命中注定的嗎?

   在故事一開始的時候,就注定的結局嗎?她曾經那麼虔誠地在佛面前,雙手

   合一, 閉著眼晴,然後去做下很多事情, 而從此以後,她--想到這裡,我是理

   解了,但是心裡仍舊有一種難以訴說的痛,那痛不是絕望的痛, 不是撕心裂肺的

   痛,而是一種默默的,隱藏在內心深處的。

   我想胡子跟祖兒都未必能夠理解到梅子姐的決定,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的,

   不是,這輩子,也許我是唯一的,最懂她的人,我可以看到她的內心, 可以感受

   到她, 可以進入她的靈魂, 同樣,她也是最懂我的人,看到了我的心裡, 寬容了

   我的一切,愛我的一切,世界上還有什麼樣的感動能比得上這個,深知你心呢?

   祖/L傻傻地看著我,我輕輕地說了句: “世間安得雙全法, 不負如來不負卿

   !”,我想我也傻了,但是我知道,如果梅子姐選擇了那條路,這句話一定是她

   內心的寫照, 當年她最喜歡的這句話,是否就要成為她最終,也許是一輩子,到

   老的的一句話呢?

   是的,世間安得雙全法, 不負如來不負卿!多麼好的一句話, 而又多麼無奈

   傷感的一句話,她如果走了那條路,那在以後無數個漫長的夜裡,她一定把所有

   的故事都隱藏在了內心深處,再也不會去碰觸,再也不會,從此就是這樣啊,再

   沒有什麼能讓她感動了,再沒有什麼能讓她悲傷的了,她真的可以修煉到那個境

   界嗎?她真的可以嗎?我不停地問自己, 坐在那裡,似乎是在她在跟我交流,告

   訴我她內心的想法,她是如何想的,她又將如何做的,她還在跟我說,不要悲傷

   ,不要哭,不要絕望,不要來找我,什麼都不要,好好幫我照顧孩子,好好的,

   從此以後,就是天涯。

   越想越難受,她都沒有給我留下一句話,是啊,這與生死離別又有什麼區別

   ,那麼傷感, 它哪怕給我留一句話也好,給我最後囑托的話也好, 可是沒有什麼

   都沒有,她就這樣走了,沒有留下任何,難道我可以就這樣不去找她了嗎?

   不, 不, 不,我在內心對自己說,那一刻, 想到那兒,我竟然落淚了,我抿

   著嘴,皺著眉頭說了句: “我可以尊重她的選擇,但是,我要見她最後一面,如

   果那是她的選擇,如果她無法改變,如果真的不能改變,我尊重她的選擇,但是

   我要見她最後一面,我要知道她在哪,我要知道她是否平安,我要知道,要知道

   ! ”

   祖兒點了點頭說: “是的,我們都要見她,我難受死了,我不能沒有三姨媽

   ,如果三姨媽出家了,那我,我--”,她竟然慌亂地說: “我也出家,我陪她

   ,我不離開她!”,聽了這句話,我感到無比難受,話是這麼說,難道我也要出

   家嗎?難道我要帶著我們的孩子都要出家嗎?不可能啊,人世間哪有那麼浪漫美

   好的事情,如果可以在一起,都出家了又如何,再沒有了人世間的欲望又如何呢

   ?可是這真的做不到,做不到啊,如何去做到呢?

   那是浪漫的事,很多人都會感覺出家有什麼好的,是的,如果有更好的生活

   ,如果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,也許未必是好的, 可是你們知道如故當兩個人,

   不,三個人,四個人,一群相親相愛的人無法在一起,如果可以選擇,那又是一

   件多麼浪漫, 多麼詩意的事呢?

   想想都會很好吧, 可是孩子,我們有了孩子, 已經不可能了, 不可能的,我

   摸了摸祖兒的頭發, 很無奈, 很心酸地說了句: “你出家了,都出家了, 我怎麼

   辦?孩子怎麼辦呢?”

   “那就把三姨媽找回來好嗎?不給她出家好嗎?我們生活在一起,家良,我

   一生都不想去求銷:,但是我真的求你, 家良,來世做牛做馬都願意,我什麼都願

   意,好不好,家良,把三姨媽找回來吧,求求你!”

   我摟了摟祖兒說: “恩,如果能找回來是可以,如果她選擇了那條路,祖兒

   , 胡子,我希望你們能夠聽我的, 不要去打擾她了,她能走到今天不容易,如果

   那是她的選擇,我們--”

   祖兒說: “恩,我聽你的,好的,我們找三姨媽吧,好嗎?”

   我點了點頭, 胡子說: “恩,是的,我們要找到大姐,一定要,我們都要見

   她一面,如果是告別,也要見一面告別,也要有一個美好的告別不是嗎?這樣分

   別算什麼,我胡子是個粗人,我是個世俗的人,但是我喜歡大姐的高雅,我尊重

   她,她是我胡子這輩子最佩服的人,但是我要說,我還是個粗人,我高雅不了,

   我不可能答應她的選擇,不可能,我要讓大姐聽我一次的,就聽我一次,哪怕我

   胡子從此,從此離開這個世界,我都願意!”,小娟聽到這樣的話,不但沒有別

   的意思,反而是感動地點頭,很敬佩胡子,是的,這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。

   就這樣決定了,決定了,我們要找到她,是的,要見一面,一定要見一面的

   ,而我還有我內心的想法,難道我不希望帶她走嗎?不是,只是我太了解她的性

   格,無比了解,我很擔心她不會答應我們,不會答應的,如果還有一絲希望,我

   一定不會放棄。

   飯吃了差不多的時候, 突然我的電話響了,我看了看電話,是莢子打來的,

   我看到她的號碼,立刻就接了,接了電話,莢子在電話裡就說: “爸爸跟你們說

   了嗎?”,我說: “是的,莢子,說了,謝謝你,謝謝你們!”,英子說: “你

   在哪裡,銷:知道嗎?大嫂給我留下給你們的話的,還有一個紙條,讓我交給你,

   你們在哪?”,我聽了特別激動,我想是的,從莢子那裡,我是應該可以知道梅

   子姐的下落的,這不難,那個師太的名字不都是知道了嗎?我告訴了莢子我們的

   地址,她說很快就會開車過來。

   我們在那裡等待,我跟祖/L說了,祖兒很開心,都很開心,感覺只要通過英

   子,我們是肯定可以找到梅子姐的, 當時北京堵車厲害, 大概一個小時後莢子才

   趕來,她來後,我們都站了起來,英子特別著急,她氣喘吁吁地坐下後,立刻喝

   了口水, 不管那水是誰的,她喝過後就說: “她讓你們不要去找她了,一定不要

   ,說這會破了戒的,會很不好的,讓我無論如何都要阻止你們,所以,你們,你

   們--”,她說了半天,皺著眉頭,看著我們, 最後竟然哭了說: “你們還是去

   找她吧!”,我趕緊讓莢子不要哭,我安慰著她,她不哭了,從包裡拿出一張紙

   條給我,我接到手中,感覺珍貴無比,上面似乎還有她的體溫,真的是可以感覺

   到的。

   拿著那張紙條,我都有些顫抖,我看著字,似乎都感覺到模糊看不清楚, 內

   心特別著急,特別緊張,我看著,上面寫的話是:

   請您不要再來找我,今日,我已剃度出家為尼,從此塵世的所有悲歡離合都

   將與我無關,昨日的我已遠去,梅子這個人永遠都將不存在,請您尊重我的選擇

   ,願你們都可以幸福平安,阿彌陀佛,善哉!

   --貧尼心梅

   當我看到這一行字的時候,我的眼淚不停地落到紙上, 不停地滑落,我從未

   有過這樣的悲痛,這種悲痛似乎真的比生死都讓人痛苦,絕望, 整個人被這種感

   覺擊潰,心慌的厲害,我幾乎站不穩,我咽著喉嚨, 大腦眩暈,過度悲傷,我手

   真切的心,理解我們的故事,被這個故事感動,還有我們的孩子,如果有一天,

   你在哪座山上,哪座庵堂, 見到過一位叫心梅的師傅,請你幫我轉告她,林家良

   一直在等她,一直在等著她的回來。

   直到他慢慢老去,離開這個世界。

   親愛的,我愛你,謝謝所有傾聽完這個故事所有的朋友們,我愛你們,愛我

   的家人,我的愛人,愛整個世界。

   謝謝您們,珍重!

   然後,是胡子把我扶起來的,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從那家餐廳走出來的,上了

   車, 胡子發動了車子,然後開的很快,幾乎是一刻都不能停留,靠在車上,我傻

   傻地望著前方,一動不動,什麼都說不出來,什麼都不想說,什麼都不想,除了

   那樣,什麼都不想,你出家了,你走了,你留下了我,你就這樣把我丟下了,你

   , 你真的可以嗎?你知道嗎?小家伙已經不小了, 已經不是那麼堅強了, 已經甚

   至是蒼老,你就這樣走了嗎?你是從那裡來的嗎?你現在要回那裡去嗎?難道此

   生真的是過客嗎?難道一切都是雲煙嗎?難道就像做了場夢嗎?夢醒了,再去尋

   找夢裡的人, 已經無法找到了嗎?是嗎?告訴我,是嗎?難道林家良,梅子,他

   們,所有人都不存在嗎?只是我夜裡做一個夢嗎?誰能告訴我,佛祖,萬能的佛

   祖,善良的佛祖,仁慈的佛祖,請你告訴我,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嗎?是你放在

   我面前的鏡中花,水中月嗎?是嗎?我那善良的佛祖啊,萬古不變的佛祖啊,告

   訴我吧,告訴我!

   那一路,我從我認識她開始一直回憶,你知道嗎?你們知道嗎?那奇怪的感

   覺,那有些殘忍的感覺,那回憶似乎從此刻往後一點點地收回,一點點地模糊,

   就那樣從我的腦海裡收回,一點點的,越來越不清晰,一點點的,猶如電影倒帶

   子一樣,快速地,飛速的,往前,隨著車子的飛馳,那往日的一切美好,一切的

   傷痕,一切的一切就那樣被收走。

   到最後似乎只剩下了一句話, “小家伙, 小家伙, 小家伙,要不要再喝一杯

   ,要不要,要不要,要不要呢,再來一杯,一杯,一杯!”,我說要,我是睡著

   了嗎?我是累了嗎?我是在夢裡嗎?

   我說要啊,你為什麼轉身而走,在那家酒吧 ,在黑暗裡,你是說要再和我喝一杯的,一杯子,一輩子啊,我要喝,你去哪了

   ,你轉身離開,你的背影,我跑出去追你,我穿過人群,在外面,我看不到你,

   我找不到你,我找不到了--

   我大喊一聲,祖兒拉著我的,問我還好吧,說快要到了,已經快到了早上,

   就那樣,似乎是有人要我睡的,我聞到了江城的味道,江城,沒有任何地方猶如

   那裡一樣,江城啊,江城,她在這裡出生,如果你看到我們,保佑我們,在你的

   懷抱裡,我不願意一個人離開,如果你看到,請幫幫我!

   車子離那座山越來越近,我知道這裡, 太了解這裡, 太過了解,我閉上眼睛

   都能知道這裡的一切,那是我的夢,我上輩子是什麼,前世是什麼,是養花人家

   的少爺嗎?她是梅花嗎?江城是有一片梅花,是的,那是她嗎?前世,前世在哪

   , 來世,來世又在哪啊?我看不到,摸不到,感覺不到不知道。

   車子停下, 山門沒有打開,通過交涉,他們把門給我們開了,那是早上, 整

   個山上籠罩著一種靈氣,我已經不記得我是怎麼踏上那些台階的, 完全忘了,我

   只記得, 當我看到那個尼姑庵,我看到的時候,我不知道為什麼,雙膝猛地跪下

   ,沒有任何人意識,就是那樣,猛地跪下。

   然後祖兒哭喊著砸著門說: “開開門啊,請你們好心人開開門,開開門啊,

   開開門啊!”

   跪在那裡, 門開了,一個女師傅打開門的,她問說: “你們是怎麼了?”

   祖兒說: “求求你了,心梅,心梅是在這裡嗎?我們要見她,要見她!”

   女師傅說: “她已經走了!”

   “走了?去哪了?”,祖兒問。

   “哦,今天夜裡走的,跟寧遠師太!”

   “她什麼時候回來,什麼時候?”

   “她們不會回來了,寧遠師太帶著她去找一個地方,重新蓋起一座庵堂了,

   師太跟我們說,如果有人來找,就是這樣說的,不要等了,她們不會回來了!”

   我哭喊著,跪地一直跪到裡面,然後跌撞地爬起來,我大喊著說: “不,你

   騙我,她不會走的,她不會!”, 當我瘋癲地穿過所有的房間,那個時候女師傅

   都起來了,她們都被我嚇壞了,最後沒辦法,把一個個房間都打開給我們看,是

   的,她們走了,走了,我沒有找到,所有人都在找,都沒有找到,我們在那裡等

   了一個月,是的,一個月都沒有離開,她們沒有回來, 沒有出現,漸漸地心已經

   麻木了,眼淚早巳哭干。

   告別那兒的時候,我跪在菩薩面前,對她祈禱,如若可以讓我再見梅子一面

   ,哪怕一面就好,可是到今天,已經半年了,半年過去了,我找遍了中國所有的

   大山,我也去了泰國,去了世界上所有有女尼姑的地方,亞洲的所有地方,我一

   直在找她,可是我沒有找到,沒有。

   我還會找下去,我會一直找下去。

   今夜,我坐在泰國的旅館裡, 坐在電腦前,打下這也許是最後的話, 不,這

   不是最後的,我想我一定可以找到她。

   親愛的朋友,如果你看到這個故事,如果你能夠理解一個男人最愛那個女人。